路上花去了四十七八天,在一九二二年十月二十二日,我们到达了柏林,感到很舒服,像疯狂了一样,身体也强,精神也有,一切目的都达到了,快乐得很。从封建窠里一下跳到资产阶级的社会里来,而且在柏林,不久就找到共产党的关系了。
在这里,看到欧洲的形势。那时也比较有了些建设,机器、工厂、交通,都有很大的不同。实际上资本主义社会的那一套,在上海、云南都见过,并没发现什么特别新奇的东西,只有外国的无产阶级及黑人这些,在从前是没有看到过的。那个理想中“外国的无产阶级比中国的中产阶级还好”是完全错了的,同样是没有衣服穿,也没有房子住。
我就在柏林学德文。
想去游览也不可能,每天总是想出来走走。没有翻译就买了一张柏林地图。那地图很好,房子、街道都清清楚楚,就拿着它去转。结果走路也熟了,就是电车不敢坐,硬是走路,学德文也学得快,认识街道也快。那些“老柏林”都是坐电车,不久,反而没有我这“新柏林”熟习了。那时旅行还多带着军事的眼光,一过哪里,一想就想到:“这里若是打起仗来,应该怎么办呢?”然后在脑筋中就慢慢设法布置起来了……现在想起来,那时逛柏林很有趣,大街小巷,城的直径有几十里,周围有几百里,我连城外几十里地以内都走遍了。
外国人都是很忙,昼夜不停的,也没有晚上,只在深夜一二点钟停一下,接着再来,电车又出动了。黑夜白天总是听乒乒乓乓,我到柏林住下来个把月才习惯了,可以瞌睡,不怕吵了。
柏林有新城老城,我就住了很多地方。每天除去学习德文之外,就去买书逛街,德文书存了有几箱子。在那儿的朋友相当多,中国人有好几百。但是,来往的多是学生,想好好的过共产党员生活,那些官僚都不想往来了……几个月后,我的德文程度就可以去买东西、旅行、出街、坐车了。这样一来,就比较舒服了。不用两只脚跑路,经常出去旅行。柏林周围一两天路程的地方,只消几点钟火车,想去的时候买一张车票,一挂(票)就去了。每天来回有几十次车,随你哪时去好了。在那时,我差不多旅行了全部的德国,到处去过了。哈尔茨的山岭,山上就很有些趣味。在柏林这几个月,就是这样过的,真是舒服极了。
住了###个月之后,我就到哥廷根去了。
在哥廷根,去念学校,其实听也不大听得懂,只是想念个学校挂个名字,这样旅行起来也方便,很自由的。按时间到学校去,一到下课时就又走了,那同班的人都互不认识。那时,我听社会科学、哲学……学生都各自住在外边。我的房子主人是贵旅,从前当过军官旅长,他的老婆也是贵旅。那老头六十几岁了,常常和他谈谈贵族的事情。住了大学的学生连街上的警察都不管,干错了事,警察看看护照就算了。
哥廷根城小,中国人多,常常接触,谈中国话,德文可就糟糕了。
早已参加了(革命)工作,在柏林开支部会,那时共产党员只有七八个。周恩来到巴黎去了,另外张申府、高语罕、孙炳文、夏秀峰、雄熊、熊锐、李季、章伯钧、廖焕星,廖的老婆是个德国人。邓演达那时到德国留学,同我们在一起。我学外国语搞不习惯,没有从写从读书着手,所以结果说话差不多,而在读书的时候,就吃亏了,后来慢慢的翻字典,可以读了,读的都是马列主义。在德国当时,马列主义的书籍到处都出得很多。